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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王乙女 | 情书 （一）（二）（三）

  （一）

  

  作为侍奉神明的众多祭司之一，伊莉莎的职务比较特殊，除了日常的晨间与晚间祈祷，她大部分时间都行走在赤王城附近的人群中，收集整理居民的俚语，忙于赤王庇护下的沙漠民众的文字创制事务。

  她清晰地记得那一天向那位伟大神明呈报文件的那个午后。阳光很好，那次报告是从神明繁忙时程表中匆匆挤出的，北方那条热衷于翻滚沙浪的大沙虫正急待他前去解决。

  “不必前往议事厅，你就在此处等待，赤王陛下事务繁忙，我们只需呈上这段时间整理的材料，此事是否执行，我们智慧贤能的陛下自有定夺。”

  “好，我明白。但是大祭司大人，您去哪?”

  “这次呈报你一人完成即可。我很看好你。”

  那时她对大祭司的委以重任实在是感到受宠若惊，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她静静地站在一棵枣椰树下，双手端着银质的托盘，那里呈放着所有祭司们几个月来收集编写的资料。伊莉莎举目四望，心中思潮起伏。

  白天的赤王城处处彰显着居民们对那位银发赤瞳的神明的崇拜，即使是在附近的枣椰树上，伊莉莎依旧发现了一些简单的笔画，有深有浅，有些地方带着圆滑的转折，还有一处画得像是散发着光芒的巨大太阳。“赤王之城”，伊莉莎认出了它们的含义，这是很早很早以前由受到赤王庇护的居民创造的简单文字符号，不幸的是，正如这颗枣椰树上因岁月侵蚀而变得斑驳不清的古老符号一样，随着沙漠老一辈人的纷纷离世，曾经属于沙漠民的文字也在历史的长河中浮沉不定。而如今来自雨林商贩传播的新文字，正出现在街头集市，居民家中，大有在新一代沙漠民的生活中扎根的势头。

  这树上的简单符号早晚会消失殆尽，这是大祭司和伊莉莎都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如果连文字都终将湮灭于黄沙之中，沙漠中的文明又将何去何从。”这句话被大祭司从材料中删去，“我们沙漠民的去向不取决于任何事情，除了赤王陛下的意志。”当时她因为这句话受到了训斥。

  伊莉莎思绪飘得很远，她尽力不去想那位高贵的神明，她可不希望在汇报时目光灼灼，脸色羞红。

  可是当她的神明来临时，伊莉莎的绿色眼睛还是很明显地亮了起来：赤王以凡人的身躯行走世间，但那股无人能及的高贵与沉稳让他看上去是如此神秘。但在伊莉莎眼中，那又是另一番风景：他那眼尾的金色闪闪发光，铜色的皮肤在斑驳的树荫下闪耀出迷人的光泽。“漂亮极了！”伊莉莎心里默想，她当然知道这是渎神的话语，但她已经在心里念过多次，几乎每次见到赤王时她心中都会脑海中都会浮现这样冒犯神明的话语，哪怕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位英俊的神明。

  在沙漠漫长的岁月里，也有勇敢的少年少女勇敢地向神明袒露心迹，但最终都未能得到神明的回应，伊莉莎现在也做着这样的蠢事。也许是她一向冷静自持，勤于工作的表象掩盖了她那颗火热的爱欲之心，大祭司居然给了她独自面见赤王的机会。

  这还是她第一次直视赤王，那雕塑般的五官比她在情书里描绘的还要丰神俊朗，只有那双金色眼睛，和她想象中一样，如同绿洲的一泓湖水那样平静。

  那样的平静让她惊慌，神明眼中的那种毫无情绪波动的非人感攫了伊莉莎的心脏一把，就好像她所有的隐秘心思都在那双金色眼睛面前无所遁形。她只好故作沉稳地说了一声，“陛下安康。”随即把头低下，双手前伸，呈上了那份由祭司们通力合作完成的文件。

  伊莉莎把头深深低下，恍惚间只听见那纸卷翻动的沙沙声。赤王神色漠然地翻阅着那几卷文稿。

  “有很多人都认为没有必要创制自己的文字，即使是这份报告，你们也用了不少璃月文字写的，我们大可以直接借用璃月或者雨林人的文字。”

  赤王垂眸看着这份文稿，为了表述精确，其中用了不少的雨林语，也有不少璃月语。

  “借用一门已经延续发展了几百年的文字是很危险的行为。”伊莉莎微微抬起头，目光炯炯，“如果借用了，那么在描述某件事物时，我们的描绘永远也比不上这门语言真正的主人描绘的那样精确，也不可能创造出比他们更有趣的双关语，文字游戏。所有文学性的表达我们也只能亦步亦趋跟随他们的脚步。

  “更重要的是，在城里，还有其他部落，我们考证收集——”说着说着，伊莉莎抬起了头，甚至直视着赤王，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她兀然失语。

  “继续。”赤王放下文件。

  “——我们沙漠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只是经历岁月侵袭有些不完整了，如果全盘借用别地文字，那么不仅推广起来有困难，而且可能会导致我们文字与语言难以协同。”

  “文字，这将会是了不起的创造。”

  “我们希望用您的名字来命名。”赤王文，伊莉莎心中默默念出这个词。

  “这是由人类自己创造的。”

  “我辈不敢贪功，这全是仰照陛下智慧。”

  “不，由你们创造很合适。”

  这让伊莉莎很难回答，只好再次低下了头。

  “我们是沙漠里的人，就叫沙漠文吧。”

  赤王说道。

  

  （二）

  

  赤王的意见几乎是一经过转达就引起了热议，大祭司立刻把任务安排了下去，从采集方言到收集各部落文字符号，祭祀们也立刻忙碌了起来。

  而伊莉莎在这一重要项目中承担了重要部分。那一次的单独会面实在是让她兴奋不已，她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投入了工作中：夜晚她忙于资料收集，白天则与其他祭司们关于一些细节不停讨论，敲定不少新事物的名称与文字写法。而剩下的闲暇片刻，她无时无刻不在回忆着那次单独会面，也不停思索着，创作着无望寄出的情书，用那门还在创制的，不成熟的文字描摹着那位神灵的面容。

  就这样，伊莉莎一边冷静自持着勤勉工作，一边用沙漠语写下一封封炙热的情书。但这样的平衡很快就被一次疏忽大意打破了。

  “所有的信都在这里吗？”大祭司冷冷地看着跪着的伊莉莎。她的一封情书无意中夹入了材料中，大祭司看到后径直来到了她的房间，翻找出了这段时间里所有的情书。一共十九封。

  “这就是所有的了。”伊莉莎紧盯着大祭司的眼睛，“我只是私下写的，没有别人看过。”

  “住嘴！你这是对神明的亵渎。”大祭司拾起地上的信件，草草翻阅。

  “伊莉莎，你本来前程大好。”大祭司叹了一口气，旋即把信件投入了火炉中。火苗立刻窜高，橙红色的火光照在跪地的少女脸上。

  伊莉莎默然不语，她眼中的泪水模糊了这明亮的火焰，她努力控制着呼吸，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显得太可悲。

  “明天你会得到惩罚。”大祭司离开了房间。

  伊莉莎跪在地上，直直地挺着背，透过蒙蒙的泪水，她一直盯着跳动的火焰，最后只剩下灰烬。

  第二天，伊莉莎立刻被安排加入了前往西部某个部落的驼队，也许是出于同情，大祭司没有将情书一事公之于众，而是对外宣称伊莉莎主动要求前往西部传播新文字，但这极为匆忙的启程依旧引起了其他祭司们的窃窃私语，但这已经与伊莉莎无关了，那天晚上大祭司讲的话几乎让她心如死灰，一想到未来极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神明，这仁慈的惩罚就让她痛苦无比。

  

  （三）

  

  驼队每天都在缓慢西行，白天伊莉莎在骑在骆驼面如死灰地感受着颠簸，夜晚则在帐篷外静静地看着火堆哔哩啪啦的燃烧。伊莉莎努力打起精神，尽管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位她爱恋着的神明，她依旧拿起了笔，开始不停书写新的情书，实际上并不是新的情书，她只是凭记忆默写那数十封被烧毁的情书。她把这件事当作创制文字一样严谨对待，似乎通过一遍遍的文字描摹，那段秘而不宣的爱恋就可以起死回生。这项工程很快转移了伊莉莎的注意力，她甚至不断润色，修改创造，终于在抵达目的地的前两天，她成功复刻了那十九封被烧毁的情书，甚至比之前写得更炙热，饱含的爱意更充沛。

  但不幸的是，就在抵达目的地的前一天晚上，伊莉莎被毒蛇咬了。

  帐篷里，被毒蛇咬伤的伊莉莎状态并不好。驼队中的老者给她敷在创伤上神秘草药同伊莉莎体内的蛇毒斗争了两天一夜。在这期间她睁开眼睛，只看见天旋地转的帐篷和重重叠叠的人影，蛇毒影响的还有她的嗅觉，原本淡淡的草木香味现在闻起来实在是过于浓郁，让她整个头脑晕晕乎乎，只好静静地闭目养神。

  “已经敷了药了，这咋不见好呢？”

  睡梦中，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谈话。

  “这姑娘身体太弱，骑个骆驼都蔫蔫的，这药给她用了也见效慢。”

  睡梦中，情书中的一行行诗句，那新创制的赤王文或沙漠文，那个长跪不起的夜晚，那个燃烧的火堆，那双无悲无喜的金色眼眸，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因蛇毒发烧的脑袋里一刻不停地翻腾，几乎让她头痛欲裂。暗恋是一场大病，爱意如果无法诉诸于口，这场重病也许永远无法痊愈。但就在这两天一夜的半梦半醒的境界里，伊莉莎似乎找到了暂时缓解这场重病的药物。

  草药缓慢见效，伊莉莎也终于夺回来对身体和大脑的控制权。痊愈之后，她把之前复刻下来的，十九封情意绵绵的情书从皮包的夹层里全部拿出，投入大漠夜晚的篝火里，静静地望着上面的文字在火舌的舔舐下扭曲，那一个个新创制的文字符号在火中好似快活的跳舞小人，慢慢化为灰烬，随着篝火的热浪向上翻涌，飘上大漠的如水的平静夜空中。望着那一缕缕青烟，伊莉莎知道，她的心不会再痛了，也许这份绝无回应的暗恋依旧不会停止，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同心底那条名为暗恋的毒蛇相处。

  “姑娘，这烧啥啊？”一位一路上很照顾她的佣兵大叔问道。

  “一些草稿，放在包里太重了。”伊莉莎笑了笑。

  第二天，一身轻松的伊莉莎来到了西边的部落。

  

  

  

  

  （四）（五）（六）下周补上

  

  献给我退游的友友，是她对赤王的喜欢才催生了这一篇短文。伊莉莎的工作也和她学习的语言学有些关系，希望她在三次元的学习一路坦途。